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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那么接近幸福

时间:2023-03-19 05:15:02  来源:  作者:申山

  这是第一次和阿勇去打高尔夫球,打开车门,阿勇轻轻地吹了声口哨,我听得出那是赞扬和欣喜的调子。
  我笑笑,不就是亚麻色的高尔夫球裤配上白色的Burberry高尔夫球衫,临出门的时候套了件白色的V形领薄羊毛套头衫,一边往楼下冲,一边整理着,好像没有显出凌乱的样子;头发高高地束成马尾辫,高球帽也是Burberry的,我喜欢他们经典的格子花纹,似乎特别适合高尔夫球场;墨镜夹片夹在帽子上,昨天晚上准备好的,要不然起这么早,准忘;背上随意地背着个黑色的小背包,放钱包,钥匙什么的;左手握着昨天晚上才从箱底儿翻出来的白色皮质高球手套,也是好多年都没有用过。不过好像和阿勇撞衫了,他也穿着Burberry的高尔夫球套装,只不过是亚麻色的上衣,白色的球裤。也是白色的毛衣,搭在肩上,两个袖子在肩膀下面打了个节,帽子也是Burberry的格子高球帽。好像两个人约好了穿情侣装似的。
  “配备精良啊。你好像不是不打高尔夫球吧?” 车子跑起来,阿勇不动声色地问。
  “多少年前的旧装备了,N年都没有摸过球杆了,过一会儿你可不要笑话我。” 我打开背包,把手套放进去,“对了,第一次上琴的感觉怎么样,是不是特别激动?”
  “还好啦。” 阿勇淡淡地。他这个人就是这样,话不多,情绪从来不挂在话音里,也很少写在脸上。不过听他的口气,真的是还凑合的样子。
  “对了,你的朋友呢?” 我这才反应过来车里就我们俩。
  “他自己开车过去。” 阿勇加大油门,直接朝着过江隧道方向开去。
  来上海近三年,去浦东的次数不超过十次。一来是因为浦东还在开发,没有太多的住宅小区和超市,对于做消费品的我们来说,市场潜力无限,目前的市场容量远远赶不上浦西这边,而且销售区域的事情我不太过问,划分好了,就是主管们的事情,除非是大型活动的主场在那边,一般我都懒得过江去;二来去浦东要经过过江隧道,第一次去浦东看市场,就被堵在隧道里半个多小时。开车的司机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小问题,那种忐忑不安虽然没有挂在脸上,心里总归有些不爽。我对于隧道是有阴影的,当年在工地插队的时候,每天上下班要经过两个相连的隧道,间隔也就是五六十米的样子,有一天下午上班的时候,一辆巨大的载重卡车从山顶翻落在两个隧道间,那卡车司机虽然早早地跳了车,却无处可落,仍然被滚落的卡车活生生地给砸死了。事故的现场是职员我们上下班所乘交通车的必经之路,路被堵住,交通车只好停下来,一面是山石,一面是悬崖,四五十人不得不下车来,从鲜血淋漓的现场走过,再穿过另一个近百米的隧道,胆小的女孩子们尖叫着不敢看那现场,匆匆地加快了步伐,我却不能不看,反正处理事故赔偿的时候还得看特写照片。当时感觉那黑洞洞的隧道里被风吹着充满了血腥的味道,从此落下心病,即使浦东过江隧道的顶部装满了照明灯,光亮如昼;三来可能因为浦东是一个太年轻的新区,一过江就是陆家嘴的崭新,和隔岸相对的外滩相比,总觉得少了些什么,大约是上海滩特有的文化气质。阿勇倒是觉得浦东不错,路宽,人少,交通方便;楼新,干净,整齐,规划好。我只是一笑了之,你不能写我的诗,我又何必做你的梦。
  进入隧道的那一刻阿勇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瞄了我一眼。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,是的,我依然是心有余悸,没有心情和他理论,只是将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。阿勇忍不住轻轻地笑出声来, “放心啦,小马,就算这隧道出什么事故,最多是一死。又不是一个人上天堂,有我陪你呢。”
  “你比我多活十年,怎么都是赚了的呀。我多不合算,青春年少,男朋友都没有一个,没有结过婚,又没有离过婚,连孩子都没有生过。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呢,刚打了花骨朵儿就凋谢了,凭什么呀?”我愤愤地,俨然忘了心底里的那片乌云,“再说了,进了天堂上帝问,你们两个孤男寡女的一起来,什么关系啊?我说兄弟,上帝相信吗?上帝若是不相信,我也懒得解释,要是天堂里也有那么多的是非,我倒宁愿留在人间含辛茹苦。”
  阿勇不置可否地摇摇头,依然笑着,“也是,既然天堂里也有那么多的是非,还是留在人间苦挨吧。” 于是把话题引向我即将认识的阿成身上。 阿成是阿勇读中三时的好友,那以后读了同一间大学,又前后脚地去英国留学,关系一直还不错。阿勇回了香港后阿成一直留在英国,直到阿勇转战上海,阿成才以公司合伙人的身份回了香港。这不,四五年的工夫,阿成也摩拳擦掌地到上海滩淘金来了。
  “上海滩真的是那么多金吗?” 我问阿勇。心里明白他们看重的是十几亿人口的国内市场,国门打开了,淘金者自然就会多起来。阿勇倒是个聪明人,来得早,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地,这阿成,好像不如阿勇的眼光独到。香港正经历着金融风暴的重创,北上上海淘金,总好过在公司里做个闲人,或是面临被炒的险境。
  “可能不光是为了淘金吧。” 阿勇并没有直接回答我,隔三差五地给我建议做市场拓展计划,内地的市场到底有多大,他和我一样清楚,“比起香港,上海有文化又有人情味,是一个比较温暖的地方。漂泊的人想在这里安定下来也没什么新奇的。在香港大家都讲上海的美女很适合做老婆的,不像香港的女孩子,眼界很高,人情很淡,心肠又冷又硬。”
  “看来你倒是真的该找个上海的小姑娘培养培养,不要错过了大好时机哦。” 我没心没肺地接着茬儿,脑子里努力地想着推杆和打杆的区别。一不留神出了隧道,外面的阳光还真有点扎眼。
  车里面的空气一下子结了冰,阿勇不再出声,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也冻住了。浦东到了,路也笔直宽阔起来,阿勇一踩油门,车子飞奔起来。
  上了去汤臣高尔夫俱乐部的路,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,视野开阔起来,风景也越来越好。我正忙着洗眼睛,旁边开车的阿勇突然闷闷地冒出一句话,“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开这样的玩笑?”
  “啊?” 我恍惚地将目眼光从窗外收回来,一脸的困惑,不知道阿勇说的是什么。
  “我心里有人了。”阿勇的调子严肃,眼睛,却直直地盯着前面的路,“我爱的人已经住进我心里了,我想留她一生一世。”
  “哦。”我有些难堪地点点头,为自己的冒失吐了吐舌头,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歉意,车里的空气有些难堪。
  “好好想想怎么捡你的球技吧。” 阿勇也意识到我的尴尬,故作轻松地找话想打消这难受的气氛。只是提起球技的话题,反倒让我更不舒服了。
  就在这时候,车子开始减速,汤臣高尔夫俱乐部到了。
  停好车,阿勇却没有下车的意思,目光锁定在五十米开外的一对男女身上。
  那对男女背对着我们,看不见面容。男人个子不高,短小健硕的背影,斜挎着的球包里装满各式的球杆,也不嫌重。身旁的女人身材高挑,从头到脚一袭浅鹅黄色休闲运动装,从后面看也有几分风姿,估计等得有些不耐烦,侧转过脸来,朝停车场方向张望。
  见那女人转过头来,阿勇迅速压低了棒球帽,头急急地转向我,目光却还是透过棒球帽,盯着那女人,“帮我个忙好吗?”
  “说吧。” 我爽快地答应着,已经隐隐地察觉到阿勇和那女人之间并不寻常的关系。
  “做我一天的女朋友,行不行吗?” 阿勇试探着,似乎拿不准我是否会答应他。
  “没问题。” 我转过头去,爽快地拍了拍阿勇的肩膀。在这个时候拒绝阿勇,就等于眼睁睁地看着他孤军奋战,我硬不下心肠,“就算全世界都背你而去,兄弟我还在这里,和你并肩作战。” 我仰起脸,坚定地冲阿勇笑笑。
  阿勇的眼里,闪过一丝亮晶晶的东西。
  我伸出食指,在阿勇恍惚的眼前晃了晃,“兄弟,该上场了。”
  阿勇这才熄了火,打开后备箱,径自下车去把装球杆的桶包放在一个小的拖车架上,然后绕到我这边,打开车门。我已经戴好手套,钻了出来。阿勇关上车门,手很自然地向我伸开,眼睛里充满了鼓励和信任。我大方地把手伸过去放在他的手掌中,任他紧握着。阿勇左手牵着我,右手拉着球杆包,慢慢地朝那对男女走去。
  “男的是阿成,女的是菲奥娜, 阿成的堂嫂。”阿勇牵着我的手,走得很慢,一边走着,一边微微地向我这边倾了倾身子,耳语着,从远处看似乎很亲密的样子。最后那两个字,阿勇说得有些犹豫。
  秋天的浦东,宽阔,天宽,地阔,远离了浦西的喧嚣,汤臣高尔夫球场倒是取静的好去处。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,悠闲的草坪一望无际,油油的绿草修剪得很好,走在上面绵绵的,享受。以前有一种错觉,高尔夫是老年人的运动,没有太高的运动智商,全凭精密的计算,对风力,坡度,距离的评估来操纵球杆,但也许是名目繁多功能各异的球杆把我搞糊涂了,再加上宣传的导向尽力地把这项运动贵族化,我这懒人不愿意凑热闹,就更生疏了。
  阿成紧赶几步走了过来,跟阿勇打着招呼。这男人个头不高,给人短小精干的感觉。也许和阿勇一样常年坚持去健身房,身形保持得很好;中分的发型,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郭富城;很浓的眉毛,锋利地上挑着。他的眼睛亮闪闪的,活力四射的感觉,和阿勇的稳重大相径庭。高高的颧骨,厚厚的嘴唇,和阿勇一样,一眼就能看出是岭南人。和他一起的菲奥娜似乎不愿意移步过来,一个人站在远处。
  我们停住,阿勇简短地做介绍,阿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立即将话题转到菲奥娜身上,说她也是上来公干,昨天早上到的,忘了告诉阿勇今天她会同行。阿成歉意地问阿勇是否会介意,阿勇说过去那么多年了,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,没有什么好尴尬的。
  阿成识趣地笑笑,看着我,“是啊,你有了更好的选择。” 三个人一起朝菲奥娜走过去。
  那是一个很冷的女人,冷,而且傲。眉毛剃得细细的,弯弯的,有点二三十年代复古的感觉;眼睛狭长,单眼皮,眼角向上挑着,本来该是很妩媚的,只是那眼神,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。颧骨不低,长长的瓜子脸,鼻子不是很好看,嘴不小,五官并不精致,凑在一起,却很有韵味。脸上薄薄地施了些粉,口红淡淡地轻抹,是流行的冷色,衬着她冷冷冰冰的态度。
  阿勇依然是简单地做了介绍,我松开被阿勇握着的右手,礼貌地伸了出去。她似乎并不情愿地伸过手来握了握,手和人一样的冷。握手的刹那,脸上的表情怪怪的,左边的眉毛轻轻地扬了扬,“该怎么叫你比较合适,小马同志?” 那眼神,轻蔑得很。旁边的空气,一下子紧张起来。
  “哪里。”我轻松地笑笑,“您的知识好像还停留在三十年前‘文革’那会儿吧?打开国门的改革开放也二十年多了,香港同胞的消息不会还这么闭塞吧?”
  菲奥娜一愣,估计是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快,却又不肯轻易地放弃,这么容易就败下阵来在两个男人面前岂不是很没面子?“当然知道你们的改革开放,香港的男人好多都趁机上来找老婆,包二奶,大陆的女孩子勾佬很有一套。” 不是她的普通话说得不好,那高高在上的架势,说话的调子配着那神情,让人浑身不自在。
  “这好像是一个认知的误区。” 我笑着,丝毫没有被她激怒。同时冲将要张口的阿勇递了个眼神,制止他出声,“如果我是香港女人,就要好好想想为什么身边的男人都跑到大陆去找老婆,包二奶了;是香港的女人太冷,还是真的没有魅力了?祖国大陆,这么丰富的资源,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。紫荆花再美丽,看久了也会失色的,我若是香港男人,也不会心甘情愿地看井口那片天的。人往高处走,水才往低处流呢。”
  菲奥娜语塞,鼻子里冷冷地喷出不屑的声音。
  阿勇的手,又握住了我的手,淡淡地对菲奥娜说,“小马伶牙俐齿的辣,很多人都吃不消的,典型的防守反击型选手。还是开球吧。”
  开球,阿成把球杆递给菲奥娜, 阿勇从包里抽出一支球杆,递给我。汗,我正努力地想着推杆和打杆的区别。 菲奥娜似乎并不急着开球,反倒冲阿成和阿勇笑笑,“小马是这里最年轻的女人,她开球,会给我们大家带来好运气的,是不是?”
  两位男士笑盈盈地看着我。我接过阿勇递过来的球杆,故作老练地掂掂,走到小白球旁,冲着不远处的他们扬了扬下巴,“那我就当仁不让了。”
  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,我的心里早就咚咚地打鼓了,反复地搜索着当初学会的开球秘籍,掂杆,站姿,看目标小旗,弓腰,挥杆,出球……大约有五年的时间没有摸球杆了,能不能击中这小白球还是个问题。
  见我有些犹豫的样子,菲奥娜和阿成幸灾乐祸地相视一笑。一旁的阿勇,担心地看着我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握紧球杆,看了看远处第一个洞口的小旗,一弓腰,猛地击打小白球。
  打中了。小白球划着一道长长的美丽弧线,向第一个球洞口飞去,停在离那小旗大约一两米的地方。
  “好嘞。”阿成拍着手大叫,冲阿勇眨了眨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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