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善良,我就恶到底,他顺从,我就非要和你作对,让你彻彻底底将两个人分得清清楚楚! 从前他还会看在阮儒的面子上有所收敛,而今已然是为所欲为。 这场维持了几年的表面平静,终于被独孤遵率先打破了,他把两个人的关系彻底逼入了绝境当中。 他等着阮儒的滔天怒火,等着他来找自己算账,等着两人这几年间的感情摔得稀碎。 但是没有,阮儒始终没有来找他,这种诡异的平静让独孤遵心头不安起来,他不怕阮儒跟他闹,反而怕他这般反常的冷静。 帝师府中,云容看着来人,已然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。 “想取了?” 阮儒点头,苦笑道:“我已经阻止不了他了,再这样下去,所有人都得死在他的手上。” “取出来后,他今生的记忆就可以恢复,哪怕出于对我的愧疚,他也不会再杀人了。” 云容淡淡道:“你就不怕他会追随你而去?” 阮儒笑了一下:“随便编个可以唬人的瞎话,哄他活下去,我相信以仙者的能力还是可以的。” 云容看向靠在他膝上的谢锦城:“这事你来吧,想来你应当比我擅长。” 谢锦城坐了起来:“这事简单。” 骗人嘛,他最在行。 于是,当独孤遵愤怒地来到帝师府,以为阮儒终于忍不住要联合云容杀死他让另一个人回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阮儒拿着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口。 “阮儒!” 鲜血如注,从眼前的身体里不断地流出,他疯了一般跑过去将人抱住,企图让那骇人的伤口愈合,却怎么止也止不住。 “你够狠!你真够狠!我不再愿意做他,你便非要死了去陪他是不是!”独孤遵眼眶通红,里面蓄满了泪水,他看着阮儒渐渐失去生机的身体,哭喊着道: “我认输,你赢了、你赢了,只要你别死,你让我做一辈子那个人都行……” 他抱着人喃喃道: “明明前世是你欠了我的,为什么这辈子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呢?” 阮儒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,在虚弱中费力地睁开了眼睛,似乎是被他的话气到了: “我今生没杀你,还将你养大…” “你要江山,我给了你,你要我,我也给了你…” 他喘息着道:“…我待你还不够好吗?” 独孤遵低声执拗道:“说来说去,你也只是喜欢你养大的那个人!” 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,和小时候哭起来一模一样。 “你根本就不喜欢我。”他说这句话时带着委屈。 “你知道…我是一个怎样的人,宁为玉碎不为瓦全…” 阮儒沾血的手指描摹了他的眉眼,无奈笑道:“倘若不是自愿,你以为你真能那样折辱我?” 独孤遵呆呆地看着他。 “这种事,我只和喜欢的人做。” 旁边被迫听墙角的两个人,云容的心莫名被扎了扎。 独孤遵抿唇:“因为我们都是同一具身体吗?” 阮儒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在死之前被这人气死,他没好气道:“如果…从今天开始我就把你忘了,你还会…喜欢我吗?” 独孤遵没有犹豫道:“会。” 阮儒笑了:“那不…就是了?不论有没有今生记忆的你…与我而言,都是你啊…” 只不过一个温顺,一个气人,但爱人之间又怎么可能一直那般完美。 我爱好的那个你,也一如既往会爱那个坏的你。 阮儒的手紧紧抓着独孤遵的衣服,似乎只有这样能让自己多留一会儿,最后,他的手缓缓松了下去,留下最后一句话: “爱我,你就好好守着这江山…” “这是我唯一留给你的东西。” 前世他用独孤遵的命挽回了一国气运,这一世他用了自己的命。 独孤遵抱着怀里冷却的身体,哭得撕心裂肺。 他甚至连追随他而去都做不到,仿佛是在谴责他前世的暴行。 这一世,江山不再是他的玩具,反而成了困住他一生的枷锁。
第三十六章 “贴心”的好徒儿 云容在阮儒死去时终于从他心口取走了水镜,也依照承诺为独孤遵解除了身体里的法术。 当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混合在一起之时,所有的爱恨皆已明了,少年时浓烈的喜欢此刻成了致命的毒药,将独孤遵的心烧得一片荒芜,寸草不生。 当年他因那个谣言以为阮儒仅仅是将他当做一个禁。脔,可即便如此,他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。 而此刻的真相来得那样的猝不及防。 他们的关系从没有想象中那样的不堪,少年时那般的纯真美好,却又求而不得,等他终于得到时,换来的却是几年的针锋相对相爱相杀,还有彼此折磨。 独孤遵满眼绝望,似乎随时都会死去,原本乌黑的发丝中瞬间多了几缕银丝,尤为刺目。 谢锦城想起阮儒临终嘱托,开口道:“你现在死了也可以,但你自己清楚,不论前世还是今生,你的杀孽都太重,你现在死了,连来世都没有,好好活着用余生偿债,来世你便有机会遇见他。” 独孤遵抱着阮儒的身体终于有了些反应,哑声问道:“我真的…还能再遇见他吗?” 他问得很小心,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一丝希望。 谢锦城回道:“他会等你的。” “好,我会用我的余生慢慢还债,然后再去寻他。” 独孤遵带着阮儒的尸体离开了帝师府。 谢锦城突然转头,伸手碰了碰云容的满头银丝,他记得前世时,这人分明是一头墨玉般的长发。 “师尊,你的头发怎么白的?生来便是如此吗?” 云容将水镜收好后,听到他的问话愣了一下。 “不是,因为一个人白的。” 谢锦城挑眉:“喜欢的人?” 云容看着他,回答地毫不避讳。 “是。” 这回轮到谢锦城怔了怔。 他还真敢让自己知道?执法长老本就要求无心无情,他又修的无情道,最忌因情乱心,这人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吗? “师尊就不怕入了情网,毁了修行吗?”谢锦城看着云容笑道。 云容看着他,明明谈论的是心中所爱,他的目光却始终淡然无比,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,如同一滩死水。 “不会,我入不了情网。” 谢锦城抬眸。 “他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。” 云容说这话时就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,一个心底无比肯定的事实。 连一丝希冀都没有,才能那般的平静。 谢锦城皱眉。 不对啊,沐色不是喜欢他吗?两情相悦怎么还成了单相思了? 想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原因,云容不知道。 看来他得找机会捅破这层窗户纸。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有所回应,他就不信云容的道心还能守得下去。 于是他转头对云容笑道: “师尊放心,若你喜欢的那人回来找你了,徒儿自会去找其他人修炼,给他腾地方。” 云容一听他说这话,心头又是一刀子。 “你有时也大可不必如此‘懂事’。” 谢锦城却一脸疑惑,随后不太确定道: “师尊…是想三个人一起?” 云容愣了一会儿才懂他这个一起是什么意思,比说这话的人还要震惊,惊得他连瞳孔都缩了缩。 而当事人丝毫没有语出惊人的自觉,反而道:“师尊若是想,徒儿也不是不可以,但师娘他愿意吗?” 云容甩了袖子愤愤地离开,难得气得嘴唇都在发抖,随后又是难以言喻的悲伤。 他就这么不在乎这种事吗? 一边因为他无所谓的态度而难过,一边又因为他变得无所谓的原因而难过。 他前世本不是这样的人。 那日云容本在后山竹林中练剑,练完后便在一林中打坐修炼,结果却听到楚辞拉了谢锦城鬼鬼祟祟地在不远处。 他无意偷听,而正要出声时楚辞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。 “你那徒弟修的无情道,你指望他开窍?” 听到与他有关,云容便没再动,结果便听到谢锦城道:“我是喜欢他,可你这也…”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。 “太、太过了吧…” 楚辞似乎大为不解。 “这有什么?反正你修为比他高,直接绑了扔房里,到时候他还不是任你为所欲为,凭你的身份,谁敢多说什么?” 偷听墙角的云容皱了下眉。 楚辞又从怀里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件东西:“怕你于男风上不懂,春。宫图我都替你准备好了。” 谢锦城眼睛都快瞪出来了,一把将东西用手挡住,耳尖微红,恼羞成怒: “阿辞!你、你实在是够了!” 他生怕被人看见,瞪了胡作非为的人一眼。 楚辞却凑过来,勾住他的肩膀坏笑道:“要不,我亲自去给你绑过来~” 谢锦城瞪了他一眼。 “你动他一个试试!” 楚辞恨铁不成钢地骂道:“日久生情!你怎么就不明白呢?” 谢锦城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。 “滚!” 随后叹了一口气:“他又不喜欢我,可这种事……” “须得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做。” 楚辞气道:“你怎么不干脆说要娶了他才能做这种事?” 谢锦城认真道:“你说得对。” 楚辞怕自己再同这人说下去会被气死,干脆甩下人准备走,谢锦城却一把拉住他,掩唇咳了一声,伸出手道:“东西。” 楚辞将那本春。宫图塞进他手里,笑道:“慢慢学~” 被谢锦城又踹了他一脚,惹来对方骂骂咧咧:“人前你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,人后你就心黑手毒!亏得他们还觉得你温润如玉,真是瞎了狗眼了!” …… 思绪收回,云容脚步停了下来。 当年说“这种事只能两情相悦的人做”这句话的人自己都忘记了,而他却记在了心里。 可是,他更希望自己此时能忘掉,或者从未听见过。 独孤遵将阮儒风光下葬,而装着他尸体的棺椁却没有入皇陵,他找了一个谁也不会打扰的风水宝地,将他葬在了那里,墓中还留了自己的位置。 此后几十年间勤政爱民,兢兢业业,除了空置后宫,在皇嗣一事上有愧于先祖,其他的无愧于心,无愧于民。 他就那样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,眼中的悲伤不曾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散去,反而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地受其折磨。 云容望着他这样痛苦不堪,忍不住问道:“阮儒若是看到他如今这样,会不会后悔当时的决定?” 原以为活着就好,最后却发现活着比死了还痛苦。 深情即是一桩悲剧,必得以死来句读。 “阮儒可能以为爱同恨一样吧,都会随着时间消散,可他没想到时间冲走的只有为数不多的恨,爱意却不减反增。”谢锦城道。 云容突然看着他,拧眉问道:“即便恨意再大,也是如此吗?” 谢锦城勾唇道:“死亡是美化一个人最好的方式。” “心中但凡有一分爱意存在,在那人死后也会化作十分,再又变成万分的痛苦。” 云容静静地看着谢锦城,心中苦涩又庆幸地想: 还好,你一点也不喜欢我。 哪怕你杀了我以后,心中也不会为此而感到半分痛苦。 再三年后,谢锦城也死了。 他在云容的怀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,然后是呼吸慢慢停止,最后是身体一点点地变得冰冷。 云容抱着他仿佛回到了前世,无力地看着他在自己怀里一点点死去,却什么也不能阻止。 他仿佛忘了这只是一个凡人的躯体,一点点用灵力输进去,却如石沉大海,惊不起一丝波澜。 最后让他不得不承认,这人彻底死了。 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,仿佛旧疾复发,将血淋淋的伤口直接掀开,在上面再慢慢地一刀一刀地割着。 他抱着怀中的尸体哑声问道:“你知道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怀里有多痛吗?” 随后他又皱眉道:“算了,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。” 你那么怕疼,怎么受得了。 独孤遵以帝师之礼将人下葬,随后又问了云容:“碑上刻什么?” 这两人一人一仙,虽于俗世没有成婚,但他却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,否则又岂会让另一人甘愿等上近十年。 “不必刻了,做个无字碑吧。”云容道。 独孤遵却皱眉:“纵然几十年光阴在你漫长的仙途算不得什么,却是他的一生,你连死后给他冠个姓氏,给个虚名都不愿意?” 云容道:“不是我不愿,是他不愿。” 谢锦城不会喜欢的。 云容看着那座坟头,眼中早已没了悲伤:“更何况,这里面躺的也不是他。” 说完这话他便消失不见了,只留下独孤遵一人在原地,觉得这人难过地不愿接受事实。 在此后多年间,独孤遵得空之余,也会去给自己这位伴了他十几年的老师扫墓,而即便到他死,也再未见过云容。 一次也没有。 独孤遵觉得那位仙者终是负了他的老师,最后终是气不过,在无字碑上刻了六个字。 云门谢氏之墓。 以你之姓,冠他之名。 那人即便将来忘了干净,只要有人祭拜,就会有人记得,这里头葬着的,是冠了你姓氏的人! 而独孤遵不知道,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,一直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他身边陪着。 那人眉眼俊秀,一身青衣,自始至终陪在他身边,直到他寿终正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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